研究生最后那年,校方统一维修宿舍,把原有的住宿格局打乱了,我竟然与数学系的"老蔫″分在了同一宿舍。
"老蔫″是湖北人,从黄冈中学毕业后考入北大一号学院一一数学系。他身材单薄,相貌清秀,却成天蔫头耷脑的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我已忘记了他姓啥,戏谑地喊他"老蔫″,他听了呵呵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珠玉一般。
我那时正给校外一名高中生做高考辅导。那高中生给我一道数学题,说他们中学全校没人能解。我看那题,似乎熟习,可怎么也解不出。吃午饭时,老蔫端着一盒饭,底下是米饭上面是一层红红的辣椒。他边吃边凑到我旁边,瞄了一眼那数学题,蔫蔫地笑笑,一声不吭。
我心烦意乱,无奈叹了一口气:"唉!这题解了一上午,越解越乱,没心思吃饭了。″
老蔫又是呵呵一笑,不紧不慢地说:"这道题啊,至少有三种解法……″
果然,三种解法都行得通。我愤愤地说:"老蔫啊,真想把你送给731解剖,看看你的大脑结构跟我们有啥区别。"
老蔫还是呵呵一笑。大约又过了两周,老蔫真蔫了,唉声叹气地。我问他咋啦?他说他硕士论文答辩遇到了麻烦……
我们文科硕士论文,A4纸正反两面打印,一般得四五十页,特制一封皮,装订成一册,很象一部学术著作的样子。老蔫的数学论文,仅仅只有八页纸,连我都觉得太少,不象样子嘛!答辩委员会让他继续完善。
老蔫有些不平,倒也平静,慢口慢语地说:"我的论文是不长,可我解决了问题,至少为解决这个问题向前推进了一步呀。″老蔫不开心。
距离规定离校的时间越来越近。一天,老蔫一把抓住我胳膊,激动地说:"我收到普林斯顿大学的Offer了!全额奖学金。”
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学专业,仅次于麻省理工学院了吧?那可是全球顶尖的!
我为他高兴,同时也不忘揶揄他一句:"你论文通过了吗?″
老蔫静下来了,不紧不慢地说:"我的论文已在国内专业杂志正式发表了……″
三年前新冠开始流行时,我向一个朋友打听过老蔫,他说在美国见过。现在在哪里,就不太清楚。我听后,愈发认定老蔫是个高人,颇有些"云深不知处"味道……